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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芝镇说(第三部)》连载之(59)｜“德鸿，我们不合适”-天天讯息

来源：齐鲁壹点    时间：2023-07-03 19:35:01

□逄春阶


(资料图)

第五章 初夏·盛夏

“德鸿，我们不合适”

同宿舍的人都知道他爱小酌，可不知道那晚上为啥酌了又酌。他在喝闷酒。

他的酒葫芦就摆在窗台上，每日他含一口酒，喷了，擦拭一新。平时下了课，高了兴，时不时地抿上一口，习惯性地左手捋一把下巴，那是捋胡子的动作，他并没有胡子，但他依然那样捋，捋完眉开眼笑，一脸享受。如果微醺了，他捋“胡子”的次数会更多。这个动作遗传于他的爷爷公冶祥仁。

那晚他是去约会，约生物系的公小牵同学。喝酒壮胆。

从初夏到盛夏，校园里的花木日益葱茏，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也日益葱茏起来，心情也有了节奏，如家乡大有庄的泉水叮咚响。年底老乡同学聚会，他意外地见到了公同学，这真是意外之喜。公小牵同学来自新疆石河子，祖籍是芝镇，那晚上，留了短发的公小牵同学穿着一双黑皮靴，在老乡间简直是鹤立鸡群，不停地说话，叽叽喳喳。她说的是普通话，一句方言也没有。这普通话是带着新疆味的，这要几年后，他到了新疆，才知道的。

聚会哪能没有酒呢，喝的是家乡的芝酒。这酒是公小牵同学带的。她说她的亲戚是芝镇酒厂的工会主席。公小牵同学喝了三小杯，脸红馥馥的，绿色羽绒服衬托得那脸像将熟的桃子。他想起他第一次见她从浴池里出来时的模样。那晚老乡的聚会，她带了一盒柿饼，她端着盒子每人分一个，不知为何，却递给了他两个，他窃喜。咬一口挂着白醭的柿饼，软软的，真甜到了心口窝。他要显摆自己了，他说：“刘禹锡有首《庭竹》知道吗？”没想到公小牵脱口而出：“露涤铅粉节，风摇青玉枝，依依似君子，无地不相宜。”他又问：“粉节指的什么？”公小牵同学又脱口而出：“新竹一般的粉节是白色的，上面一层白粉覆盖，经过霜打后，粉节的白色会变成铅色……”“粉节用芝镇话怎么说？”“这……我还真说不上来。”他笑了，他举着咬了一口的柿饼，“这白的粉，叫醭……”“醭……”他终于把公小牵考住，有些小小的得意。可公小牵又问：“刘禹锡写过柿子诗，你知道吗？”他知道那首著名的《咏红柿子》，却不说。公小牵吟道：“晓连星影出，晚带日光悬。本因遗采掇，翻自保天年。”他给她阐释：“清晨在星光下看到它的身影，夜晚高挂枝头仿佛带着落日的光泽，晶莹剔透，恰恰是因采摘时遗漏了一颗柿子，这颗柿子才有机会落地生根，保全了本来应该有的寿命。人不也如此吗？几经沉浮看淡世态，反而练出一身抗挫的本事，披星戴月、厚积薄发，终会有一番作为。”听完他的翻译，她脸一下子红了，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。

她说，刚回到芝镇，头一天就被芝酒熏醉了，那是去芝镇酒厂的浴池里去洗澡给“洗”醉了。芝镇酒厂烧酒的废水，成了芝镇的浴池，浴池边上是酒池。在那里洗澡，简直就是酒沐酒浴。她说很享受那飘飘欲仙的感觉。

他一点点地吃着柿饼，觉得公小牵跟其他老乡不一样，除了不会说方言外，还有不一样的地方，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出，反正就是觉得不一样，他感觉她有一种天高地阔的状态，一种神韵和味道。

他刚把柿饼吃完，正要把柿饼的蒂把扔到垃圾桶，忽地一只手把这蒂把捏了去，是公小牵，她把柿饼的蒂儿顶在中指上摇着，那蒂儿变了陀螺，大家都笑着看着她表演绝活。不知谁放起了音乐，她又跳起了新疆舞。

他迷恋新疆舞，迷恋新疆的气氛，像迷恋大观园，他爱听公小牵讲的新疆故事。

他想表白。

是托了同为芝镇老乡的物理系的女同学给传递了一封约会的信。时间是晚上的九点，那晚上有月亮，月亮很圆。他晚饭都没吃好，心神恍惚，在心里演练着总结着跟公小牵同学要说的话，正是初夏时节，好容易熬到了八点半，他就到了学校南面的小树林中，树林对面是一条河，月光像一片碎银子铺在蜿蜒的小河里。他看看表，九点都过了，还不见公同学的影子。他有些失望地望着学校的校门。

“公冶先生，你搞的什么名堂！这么神神秘秘。”

身后突然传来了她的声音，唬了他一跳。他回头，看到她从河岸上走来。

“我想约你，谈谈……”

“谈啥？你给我推荐中文的书吧。”

“我选错了专业，其实我该学生物。”

“露涤铅粉节……醭！哈哈！”

他手心里出汗了。

东拉西扯快一个小时，他没大说，倒是听了她说了一大堆小时候子在石河子的生活经历。他听着很有趣。

天不早了，起身告别。他想说出一句对他来说很关键很重要的话，但她不容他说，她让他听她说，她的语速很快：

“德鸿，我们不合适。”

怎么不合适呢？公小牵说，是妈妈不同意。都什么年代了，还听妈妈的。抱着酒葫芦，他喝了个酩酊大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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